10月22日,浙江义乌格林日化有限公司的法人王利平在空无一人的展台前苦笑,他所在的2008义乌国际小商品博览会会展中心3号馆正在面对全球金融危机的冲击。首日,参展商人数为27378人,成交额39亿元,同比去年分别下降8%和4%。本届义博会被贴上了“全球采购,义乌风向”的标签,但风是逆向的。

    挫折

    王利平是土生土长的义乌人,4年前,他的浙江义乌格林日化有限公司研发出天然植物香油皂系列产品。他的产品走高端路线,一块香皂的售价达几十元。研发出产品后不久,王利平第一次参加了义博会。

    “义博会第一天会有很多领导来参观,第二、三天是交易的高峰期。”他说。而今年的10月22日,也是2008义博会的第二天,他的展台上门可罗雀,两名员工已经足够接待为数不多几个来访者。

    与王利平的情况类似,来自温州的汤克帅也趴在二楼的栏杆上,看着最繁忙的5号馆一个个如棋子般分布的展台,感叹说今年人太少。

    汤克帅参加了三届义博会。在他的印象中,往年展会每天早8点到下午4点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,“单单记录有采购意向客人信息的本子,我就要写满四五本”。而今年,“可能半本都记不完”。

    征兆

    义博会毕竟只是一个平台,绝大部分的企业早在今年3月就感受到了来袭的寒流。

    在三年前的义博会上,王利平的产品被德国和瑞士等国家的零售商看中。随后的三年来,双方保持着密切的联系。这三年里,他投资一百多万元、耗费一年,才让产品通过了欧洲各国的质量检测。

    今年年初开始,他联系到1500家和2000家连锁超市门店开辟销售专区。6月,王利平应邀前往欧洲。在德国的超市里,他的客户告诉他,由于物价上涨,很多消费者能不买的东西尽量不买。

    欧洲之行让王利平有了心理准备,他判断自己销往欧洲的产品肯定要受影响。8月12日,德国客户表示“要对原先的开店计划做出更详细、更完美的调整”。8月20日,在王利平的一再坚持下,对方终于坦言,由于经济危机的影响,当地消费者购买力下降,新品进店计划被迫中止。

    王坦言，计划的中止让他今年外销额减少了三分之二,而他的营业额9成来自国外。

汤克帅的公司朗宇塑胶有限公司,主要生产塑胶用品。他表示,在温州当地,以往原材料供应商和厂商都在每年的端午、中秋和春节各结一次帐,平均4个月的账期也让企业资金链相对充裕。可今年3月中旬,双方的账目变成了一月一结算。

    上游资金压力只是一个方面,下游订单也是日益的减少。去年营业额2000万元的公司,今年前三季度只做了300万。奥运期间,汤克帅辞退了公司50多名员工中的30人,自己的工厂几乎不再生产,为数不多的订单都交给了外面的工厂,“可以节省10%的成本”。就在汤出去寻找代工厂商的时候,他发现公司所在的龙港镇只剩下了100多家同类工厂,而在去年七八月汤第一次摸底时,这样的工厂数量是600家左右,“一开始我还奇怪,为什么订单少了,工厂还这么难找?”

    6月4日,公司现金最紧张的时候,汤克帅的账户上只剩下了200块。他除了每天开着奥迪A4接送3岁的女儿上幼儿园,汤克帅觉得其它什么事情都没有意思。两天后,汤问姐姐借钱“吃饭”。一直到十天后,一名俄罗斯客户的三万美金终于打到了账上,才算渡过难关。

    “我是挺过来了,很多公司现金流断裂,只能关厂倒闭”,他说。

    冬天

    义乌岱山,有七八十家专门生产圣诞老人的工厂,这些企业,大的一年营业额在2000万元,小的只有百万。张靖是索特国际公司的经理,在当地算是规模稍大的企业。他说,今年从当地发往义乌小商品市场的圣诞老人金额在1.2亿元左右,而去年是2亿元,“减少了将近一半,就我所知,岱山有一二十家小厂在五六月停产”。

    张靖介绍,倒闭的企业多是去年市场红火的时候跟风建厂,多是面积不过千平米、几十人的家庭作坊。这些作坊基本都是单纯从义乌接单后生产,“没有自己的研发,没有自己的牌子,订单一旦减少或者没有,工厂就只有关门停产”。

    张靖说,他希望能通过义博会多认识一些新的客户,但对于他的工厂,期望今年从义博会收获多少已经不现实了。

    林峰今年第一次参加义博会,他在义乌商贸城有自己的摊位,是专营水龙头等五金工具的代理。可去年四五百万元的营销额今年降了一半都不止,他便首次在义博会9号馆租下了一个摊位,希望可以有所收获,可两天后,他的摊位连一个订单都没有接到。

    “由于英国经济不景气,与去年同期相比,今年我们在义乌的采购总量基本要下降了1/3—1/2左右。这样的情况要持续很长时间”,英国温菲尔德连锁超市源头采购经理马克·斯维尼介绍。该超市属于英国国内的中型超市,在英国多个城市都有门店。该超市连锁有超过一半的商品来自中国,其中大部分都通过义乌进货。“现在经济不好,只好让日用消费品变得更加耐用。”

    来自巴基斯坦的采购商sam说,人民币升值和签证手续的变动,也使得今年很多外国客商没有来到义博会。

   洗牌

    在梦娜集团董事长宗谷音看来,经济危机下的义乌袜类企业正在经历着一次被动的洗牌。今年3月份开始,当地千家制袜工厂中已经有百余家倒闭,与岱山生产圣诞老人的工厂一样,首先倒下的这些制袜工厂基本都是规模小,单纯依靠订单生存,缺乏科技研发。

    “工厂少了,客户的大额订单只能找我这样的大企业,倒闭工厂的熟练工人也会向梦娜集中。”宗谷音说。彪马全球三分之一的产品来自梦娜,今年双方签订新合同时,梦娜将单价逆市提升了7%——作为“回馈”,梦娜将货期从半年缩短为两个月。

    就在许多企业希望从义博会上获得救命粮时,宗正筹备梦娜在深交所中小板块的上市。

    “老外少了,我们可以踏踏实实的埋头提升自己的产品,把硬件升级换代”,王利平说。张靖也认为,小厂太多,无序竞争把他的产品利润至少拉低了10%,现在可以把一部分利润补贴到新品研发上了。

    虽然辞退了六成工人,汤克帅仍然从其他倒闭的企业中请来了六名熟练的技术工人,“就算把厂房和车子都卖了,我也要养着这些工人,行业总会好起来的”。

    官方数据显示,2008义博会首日,参展商人数为27378人,成交额39亿元,同比去年分别下降8%和4%,“但这不是最终数字,我们仍然有信心”,义乌市人民政府会展管理办公室主任刘金土强调。刘还特意透露,义乌当地的名牌企业浪莎集团首日就签下了500万元的大单。

    出路

    去年义博会刚刚结束,义乌市就多次组织市委书记、市长带队的招商招展团队,前往各处为2008义博会宣传,同时还对组团前来义乌参会的人员进行奖励,金额比去年高出了一倍,“今年的力度比往年都要大。”刘金土说。刘的会展管理办公室今年6月份设立。明年,当地政府准备把义博会搬进条件更好,耗资18亿元建设的义乌国际展览中心。

    义乌市委副书记、义博会组委会办公室主任陈秀仙表示,“国外渠道今年受约束较大,我们挖掘内需。”

    宗谷音对此积极响应,“我的产品6成外销,转三成到国内不成问题,但全转回来肯定也不现实”。王利平显得有些犹豫,“我原来花了90%的力量开拓国内市场,10%开拓国际市场,可结果却是90%的产品销到了国外,一下子转过来会有难度。”

    林峰则是完全绝望,他代销的水龙头是合金底座,单价不到3元,主要销往中东,而目前国内的主流市场则是铜制底座,单价6元的产品,“中东那边只要便宜货,现在他们不要了,国内市场我是完全没戏,再这样下去,只有关门了。”